◇ 第8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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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 第81章
淩晉將形容狼狽的周溪淺攬入懷中，“多少人？”
“據烽火數量，人數不少於二十萬，最先示警的烽火在三十個烽燧外，按胡人騎兵腳程，兩日內必到！”古將軍擡起頭看向淩晉，“殿下！我們的守軍，不足五千！”
淩晉將周溪淺抱下馬，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，低聲道：“在這等一下，我上城樓一看。”
淩晉率古將軍爬上城樓，連綿的曠野中，狼煙四次。
淩晉問：“最先示警的是哪座烽火臺？”
古將軍回答：“最先示警的烽火臺在距離此地三十個烽燧外，按示警來看，人數不少於二十萬！”
“三十個烽燧，九百裏路程，以胡人腳程，兩日內必到。”淩晉皺緊眉頭，“閉城死守。”
古將軍擡頭看向淩晉，“殿下，咱們只有五千守軍！”
淩晉再次看向遠處烽火，“你守住彭城，待我去長江北岸，將與淩昶匯合的荊州軍帶回馳援。”
古將軍面色微微泛白。
淩晉道：“去白梨塢，將李廷擡出來守城，他跟胡人打了一輩子的仗，會給你一些助力。”
古將軍咬牙道：“是！”
淩晉看向遠處狼煙，眸底沈而冷凝，“你要知道，整個北地，只有彭城一處守軍，若丟了，北方沃野，將盡數淪於胡人之手。”他看向古將軍，“所以不論你還是我，只要還剩一口氣，就得抵擋住胡人。”
古將軍屈膝跪地，“屬下領命！”
淩晉按在古將軍的肩上，“去給我備兩匹好馬，數日水食，等我來援。”
片刻之後，兩匹駿馬牽到淩晉面前，淩晉握上周溪淺的手，“國難當前，先跟我走。”
周溪淺二話不說翻身上馬。
淩晉騎上馬。
古將軍忍不住問：“殿下！如若彭城失陷，可還有他法？”
淩晉低頭看他，“此地失陷，北地盡失，國將不存。”
身經百戰的將軍臉色顯現出一瞬間的灰敗。
淩晉聲音鎮定，“等我。”
他揚起馬鞭，與周溪淺迅速馳向遠方。
官道上，一輛馬車急速馳來，在馳到淩晉面前，陡然停住。
塵土飛揚間，簾幕掀起，手腳縛鎖的李廷跪伏在車內。
周溪淺在馬上高喊了一聲：“李爺爺！”
李廷跪伏不起，“罪臣李廷，望烽燧燃煙，願守城門！”
淩晉凝眸看著他。
“殿下，胡人行軍，一人三馬，手中持槊，殺傷力巨大。其重甲騎兵馬匹士兵均覆重甲，任何陣形無法抵擋，唯有廣挖深壕，內置鋒銳拒馬，制成陷阱，方可阻攔……胡人不慣帶糧草輜重，故所過之處，擄掠殆盡，將周遭殘餘人口遷至城內，不給胡人留一分一毫……”李廷伏地娓娓道來，鐵鏈將他的身軀壓得佝僂，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，叛賊之首的父親，跪在車內，等待淩晉宣判。
淩晉道：“準了。”
李廷擡起頭，眸中滾出兩行濁淚。
他看了一眼淩晉身邊的周溪淺。
像，真像。像五十年前英姿勃發的少年，像那個點燃他與對抗胡人勇氣的將軍。
他喉間滾出一絲濁笑，似有話說，卻終未言語。他將眼淚拭去，向周溪淺與淩晉，再次彎腰拜別。
策馬的官兵將簾幕一把放下，向淩晉一拱手，帶著年老的囚犯向城內駛去。
周溪淺看著緊閉的車簾，一咬牙，打馬揚鞭，隨淩晉策馬向南方馳去。
一整日，兩人幾乎沒有下馬。
暮色四合，周遭盡是曠野，紅日沈淪於山際，淩晉突然上了周溪淺的馬。
他將馬轡交到他手中，聲音疲憊，“小溪，讓我靠一會。”
周溪淺低下頭，發現淩晉眼下全是青翳。
周溪淺突然明白過來，淩晉這幾日為了尋找自己，是如何不眠不休。
心下一片酸楚，周溪淺將兩匹馬的馬轡握到一處，雙臂環住淩晉，將他攬入懷中。
不一會兒，淩晉睡著了。
周溪淺低頭去看淩晉。
淩晉雙目緊閉，眉頭即使睡著仍然攢著，下頦冒出了青茬，讓這個年近而立的人，顯得疲憊而沈郁。
周溪淺環著淩晉向著愈發深黑的官道上馳去。
淩晉這一覺睡了許久。
周溪淺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未睡，才睡得這般沈熟，他心中盡是難過，為自己，為淩晉。
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問題至今不見出路，他穿過黑暗，像穿過二人不被看好的將來。
他不忍晉哥為他割舍，也當真不願晉哥娶妻。
若真遇無可奈何之際，真到萬不得已之時，他身負黎民，肩擔家國，自己該當何去何從？周溪淺環著沈睡的淩晉，在黑暗中走著，這一刻，他不怕胡人，不怕淪喪，他只期待這條道路永無止盡，他們倆可以永遠這樣依偎下去。
月牙悄無聲息地掛上枝頭，夜風嗚咽著穿過密林，不知走了多久，淩晉醒了，他起身看到周溪淺，露出一個淡淡笑意。
淩晉攥了一下周溪淺冰涼的手，“總算把你找到了。”
沒有了白日的劍拔弩張，月色下的淩晉溫柔包容，周溪淺看著他，心中一片苦澀。
淩晉道：“小溪，別再走了，再走，晉哥怕找不到你了。”
周溪淺沒有說話。
淩晉輕輕嘆了口氣，“有時真想罰你。”
周溪淺低下頭，貼上淩晉的額上，聲音輕而呢喃，“為什麽？”
淩晉感受著周溪淺的親昵，聲音低淺，“你說呢？一言不合便心生離開，從來不想與我面對，自己算算，這是第幾次了？”
周溪淺道：“為什麽不是我罰你？”
淩晉擡眸看向周溪淺。
“你動不動就想罰我，我做錯了，不如你的意了，你就要罰，可是我呢？你也有對不住我的地方，我也想罰你，也想讓你害怕，讓你畏懼，讓你再也不敢再犯。”
周溪淺覺得自己瘋了，他貼著淩晉的額頭，用最親密的姿勢，說著心底的瘋話。
淩晉撫上他的臉頰，“小溪也想罰我？”
周溪淺滿目哀傷，他說：“晉哥，我根本無法罰你。”
淩晉直起身來，將周溪淺摁入懷中，“我們之間是對等的。”
周溪淺道：“不對等，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，你可以逼我，罰我，可以決定放棄還是收留我，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，我唯一能做的，只有離開。”
周溪淺伸手雙手，緊緊圈住淩晉的腰，“晉哥，你我之間，我什麽都做不了。”
淩晉撫上周溪淺的發，“是我讓小溪不安了。”
周溪淺悄悄紅了目。
淩晉揉了一下他的頭，“不準哭。”
周溪淺在淩晉的狐裘中眨掉眼淚，不敢說話。
淩晉說：“被風一吹，一會兒要臉疼。”他環住周溪淺，“隨我換馬，我攬你睡一會兒。”
周溪淺擦掉眼淚，與淩晉一起下了馬。他們爬上另外一匹，這匹駿馬因歇了半日，氣力比先前那匹大了不少，淩晉一握韁繩，兩匹駿馬在黑暗中的行進速度比剛才快了不少。淩晉攬著周溪淺，“你一路是怎樣來到彭城的？”
周溪淺道：“坐船。”
淩晉輕笑一聲，“千尋萬覓，就沒料到你會坐船。”
周溪淺擡起頭，“坐船不好嗎？”
“好，只是憑白惹了我多少擔心。”
周溪淺忽然緩緩睜大雙眼，他說：“糟了。”
淩晉低頭看他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把楊默落到彭城了。”
“那個同你一起的少年？”
“是他。”周溪淺擡起頭，“他在彭城會不會危險？”
“若彭城能守住，他就不會有危險，若彭城守不住，不論他在哪裏，都不會安全。”
周溪淺沈默片刻，喃喃道：“彭城一定要守住。”
淩晉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“只要我們馳援及時，一定能守住。”
周溪淺從淩晉懷中起身，“我去騎馬，這樣我們能快一點。”
淩晉握住他的手，“就算你不休息，你的馬也得休息，睡吧，我來趕路，不會耽誤的。”
周溪淺想了一會兒，解開淩晉的皮裘大氅，鉆了進去。
他擡起頭向上看了一眼，將淩晉的系帶系到自己頭頂。
淩晉感到一雙臂膀輕輕環住自己的腰際。
他低頭看著自己前襟攏起的小小凸起，露出一點悵然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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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晉將形容狼狽的周溪淺攬入懷中，“多少人？”
“據烽火數量，人數不少於二十萬，最先示警的烽火在三十個烽燧外，按胡人騎兵腳程，兩日內必到！”古將軍擡起頭看向淩晉，“殿下！我們的守軍，不足五千！”
淩晉將周溪淺抱下馬，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，低聲道：“在這等一下，我上城樓一看。”
淩晉率古將軍爬上城樓，連綿的曠野中，狼煙四次。
淩晉問：“最先示警的是哪座烽火臺？”
古將軍回答：“最先示警的烽火臺在距離此地三十個烽燧外，按示警來看，人數不少於二十萬！”
“三十個烽燧，九百裏路程，以胡人腳程，兩日內必到。”淩晉皺緊眉頭，“閉城死守。”
古將軍擡頭看向淩晉，“殿下，咱們只有五千守軍！”
淩晉再次看向遠處烽火，“你守住彭城，待我去長江北岸，將與淩昶匯合的荊州軍帶回馳援。”
古將軍面色微微泛白。
淩晉道：“去白梨塢，將李廷擡出來守城，他跟胡人打了一輩子的仗，會給你一些助力。”
古將軍咬牙道：“是！”
淩晉看向遠處狼煙，眸底沈而冷凝，“你要知道，整個北地，只有彭城一處守軍，若丟了，北方沃野，將盡數淪於胡人之手。”他看向古將軍，“所以不論你還是我，只要還剩一口氣，就得抵擋住胡人。”
古將軍屈膝跪地，“屬下領命！”
淩晉按在古將軍的肩上，“去給我備兩匹好馬，數日水食，等我來援。”
片刻之後，兩匹駿馬牽到淩晉面前，淩晉握上周溪淺的手，“國難當前，先跟我走。”
周溪淺二話不說翻身上馬。
淩晉騎上馬。
古將軍忍不住問：“殿下！如若彭城失陷，可還有他法？”
淩晉低頭看他，“此地失陷，北地盡失，國將不存。”
身經百戰的將軍臉色顯現出一瞬間的灰敗。
淩晉聲音鎮定，“等我。”
他揚起馬鞭，與周溪淺迅速馳向遠方。
官道上，一輛馬車急速馳來，在馳到淩晉面前，陡然停住。
塵土飛揚間，簾幕掀起，手腳縛鎖的李廷跪伏在車內。
周溪淺在馬上高喊了一聲：“李爺爺！”
李廷跪伏不起，“罪臣李廷，望烽燧燃煙，願守城門！”
淩晉凝眸看著他。
“殿下，胡人行軍，一人三馬，手中持槊，殺傷力巨大。其重甲騎兵馬匹士兵均覆重甲，任何陣形無法抵擋，唯有廣挖深壕，內置鋒銳拒馬，制成陷阱，方可阻攔……胡人不慣帶糧草輜重，故所過之處，擄掠殆盡，將周遭殘餘人口遷至城內，不給胡人留一分一毫……”李廷伏地娓娓道來，鐵鏈將他的身軀壓得佝僂，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，叛賊之首的父親，跪在車內，等待淩晉宣判。
淩晉道：“準了。”
李廷擡起頭，眸中滾出兩行濁淚。
他看了一眼淩晉身邊的周溪淺。
像，真像。像五十年前英姿勃發的少年，像那個點燃他與對抗胡人勇氣的將軍。
他喉間滾出一絲濁笑，似有話說，卻終未言語。他將眼淚拭去，向周溪淺與淩晉，再次彎腰拜別。
策馬的官兵將簾幕一把放下，向淩晉一拱手，帶著年老的囚犯向城內駛去。
周溪淺看著緊閉的車簾，一咬牙，打馬揚鞭，隨淩晉策馬向南方馳去。
一整日，兩人幾乎沒有下馬。
暮色四合，周遭盡是曠野，紅日沈淪於山際，淩晉突然上了周溪淺的馬。
他將馬轡交到他手中，聲音疲憊，“小溪，讓我靠一會。”
周溪淺低下頭，發現淩晉眼下全是青翳。
周溪淺突然明白過來，淩晉這幾日為了尋找自己，是如何不眠不休。
心下一片酸楚，周溪淺將兩匹馬的馬轡握到一處，雙臂環住淩晉，將他攬入懷中。
不一會兒，淩晉睡著了。
周溪淺低頭去看淩晉。
淩晉雙目緊閉，眉頭即使睡著仍然攢著，下頦冒出了青茬，讓這個年近而立的人，顯得疲憊而沈郁。
周溪淺環著淩晉向著愈發深黑的官道上馳去。
淩晉這一覺睡了許久。
周溪淺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未睡，才睡得這般沈熟，他心中盡是難過，為自己，為淩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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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忍晉哥為他割舍，也當真不願晉哥娶妻。
若真遇無可奈何之際，真到萬不得已之時，他身負黎民，肩擔家國，自己該當何去何從？周溪淺環著沈睡的淩晉，在黑暗中走著，這一刻，他不怕胡人，不怕淪喪，他只期待這條道路永無止盡，他們倆可以永遠這樣依偎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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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晉攥了一下周溪淺冰涼的手，“總算把你找到了。”
沒有了白日的劍拔弩張，月色下的淩晉溫柔包容，周溪淺看著他，心中一片苦澀。
淩晉道：“小溪，別再走了，再走，晉哥怕找不到你了。”
周溪淺沒有說話。
淩晉輕輕嘆了口氣，“有時真想罰你。”
周溪淺低下頭，貼上淩晉的額上，聲音輕而呢喃，“為什麽？”
淩晉感受著周溪淺的親昵，聲音低淺，“你說呢？一言不合便心生離開，從來不想與我面對，自己算算，這是第幾次了？”
周溪淺道：“為什麽不是我罰你？”
淩晉擡眸看向周溪淺。
“你動不動就想罰我，我做錯了，不如你的意了，你就要罰，可是我呢？你也有對不住我的地方，我也想罰你，也想讓你害怕，讓你畏懼，讓你再也不敢再犯。”
周溪淺覺得自己瘋了，他貼著淩晉的額頭，用最親密的姿勢，說著心底的瘋話。
淩晉撫上他的臉頰，“小溪也想罰我？”
周溪淺滿目哀傷，他說：“晉哥，我根本無法罰你。”
淩晉直起身來，將周溪淺摁入懷中，“我們之間是對等的。”
周溪淺道：“不對等，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，你可以逼我，罰我，可以決定放棄還是收留我，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，我唯一能做的，只有離開。”
周溪淺伸手雙手，緊緊圈住淩晉的腰，“晉哥，你我之間，我什麽都做不了。”
淩晉撫上周溪淺的發，“是我讓小溪不安了。”
周溪淺悄悄紅了目。
淩晉揉了一下他的頭，“不準哭。”
周溪淺在淩晉的狐裘中眨掉眼淚，不敢說話。
淩晉說：“被風一吹，一會兒要臉疼。”他環住周溪淺，“隨我換馬，我攬你睡一會兒。”
周溪淺擦掉眼淚，與淩晉一起下了馬。他們爬上另外一匹，這匹駿馬因歇了半日，氣力比先前那匹大了不少，淩晉一握韁繩，兩匹駿馬在黑暗中的行進速度比剛才快了不少。淩晉攬著周溪淺，“你一路是怎樣來到彭城的？”
周溪淺道：“坐船。”
淩晉輕笑一聲，“千尋萬覓，就沒料到你會坐船。”
周溪淺擡起頭，“坐船不好嗎？”
“好，只是憑白惹了我多少擔心。”
周溪淺忽然緩緩睜大雙眼，他說：“糟了。”
淩晉低頭看他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把楊默落到彭城了。”
“那個同你一起的少年？”
“是他。”周溪淺擡起頭，“他在彭城會不會危險？”
“若彭城能守住，他就不會有危險，若彭城守不住，不論他在哪裏，都不會安全。”
周溪淺沈默片刻，喃喃道：“彭城一定要守住。”
淩晉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“只要我們馳援及時，一定能守住。”
周溪淺從淩晉懷中起身，“我去騎馬，這樣我們能快一點。”
淩晉握住他的手，“就算你不休息，你的馬也得休息，睡吧，我來趕路，不會耽誤的。”
周溪淺想了一會兒，解開淩晉的皮裘大氅，鉆了進去。
他擡起頭向上看了一眼，將淩晉的系帶系到自己頭頂。
淩晉感到一雙臂膀輕輕環住自己的腰際。
他低頭看著自己前襟攏起的小小凸起，露出一點悵然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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